作為一名植物學(xué)工作者，每天回答最多的問題就是奪命三連問：這個植物能吃嗎？好吃嗎？怎么吃？

當(dāng)然了，不同植物的出場頻率差別很大，因為不同物種的長相和吸引力可以說是天差地別。今天，我們就來認識一個經(jīng)常被人問起的明星物種，它就是蛇莓（Duchesnea indica）。

蛇莓可以說是最像草莓的果子，紅彤彤的“果實”在草叢中異常醒目，在綠色背景的陪襯下，新鮮和美味的感覺呼之欲出。垂涎欲滴也是人之常情啦。

蛇莓的“果實”看上去十分誘人。圖片：4028mdk09 / Wikimedia Commons

但是，爸媽就是不讓我們吃。不讓吃的理由是，“蛇莓表面都有蛇爬過，沾上了蛇的口水，所以蛇莓都是有毒的，千萬不能吃。”

雖然老話說，不聽老人言，吃虧在眼前，但在野外，我們還是忍不住會摘下那些成熟的蛇莓果子，慢慢咀嚼。吃了蛇莓，人也沒有啥異樣的反應(yīng)。莫非是吃得太少，毒性沒有發(fā)作嗎？

長著一張草莓的臉

蛇莓是薔薇科蛇莓屬的植物，這個屬有5～6種植物，分布在中國的只有兩種，分別是蛇莓和皺果蛇莓（D. chrysantha）。這兩個物種很容易區(qū)分，最典型的區(qū)別在“果子”的顏色，前者的“果子”是鮮紅色的，而后者的“果子”是粉紅色的。這個“果子”其實不是蛇莓的果實，而是它的花托。而“花托”上的芝麻粒兒一樣的小硬顆粒，才是真正的果實。

皺果蛇莓的花托是粉紅色的。圖片：Sphl / Wikimedia Commons

蛇莓是草莓的遠房親戚，很多時候被稱作野草莓。作為相親相愛的姊妹屬，蛇莓屬和草莓屬（Fragaria）有著共同的特征，那就是發(fā)達的肉質(zhì)花托，和花托上面許多小小的果實。果實成熟后，紅色的肉質(zhì)花托就顯得更誘人了。它們用富含營養(yǎng)的肉質(zhì)花托，吸引動物來取食，從而借助動物的消化系統(tǒng)，傳播種子。

這只鳥在取食森林草莓（Fragaria vesca）的果實，種子會隨著鳥糞播撒到遠方去。圖片：Holger Duty / BIA / Minden Pictures

在之前的物種日歷中，已經(jīng)有很多文章介紹過“真果實”和“假果實”。菠蘿看上去麻麻賴賴的大“果實”，其實是許多小小的果實，生長在花序軸上。我們吃的腰果是腰果樹的種子，在生前有一個超大的果托長在它上面，這個果托酸甜多汁，也可以當(dāng)水果吃。這些結(jié)構(gòu)都是為了引誘動物，傳播種子而產(chǎn)生的。在自然界，開花植物傳播種子的方式，經(jīng)歷了漫長的演化過程，任何可以被利用的資源，都會被放在合適的地方。

腰果，上方大而紅的是果托，下方才是真正的果實，包裹著有毒的外殼，它的種子就是腰果。圖片：Pixabay

那么，蛇莓和草莓又有什么區(qū)別呢？

最典型的區(qū)別在花朵上，蛇莓的花是黃色的，而草莓的花則是白色。只不過，蛇莓和草莓結(jié)出果子的時候，我們已經(jīng)很少能看見花朵了。

另外一個區(qū)別是萼片，就是紅色花托下面的綠色小片片，靠里面的一圈叫萼片，外面的一圈叫副萼片。草莓和蛇莓都有5個萼片，5個副萼片，蛇莓的副萼片要比萼片大，而草莓的副萼片比萼片小一點。

蛇莓的花托，外側(cè)一圈撲克牌“草花”形的是副萼片，內(nèi)側(cè)一圈尖尖的是萼片。圖片：Shyamal L. / Wikimedia Commons

我們經(jīng)常吃的草莓（Fragaria × ananassa），是兩種野生草莓屬植物弗州草莓（F. virginiana）和智利草莓（F. chiloensis）雜交的后代，它的果實是黃白色的，蛇莓的果實是紅色的，很好區(qū)分。但有些野生的草莓屬植物，果實和蛇莓一樣是紅色，但蛇莓和它們還是有些區(qū)別的。通常來說，蛇莓花托上的小果實突出在花托表面，而草莓屬植物的果實則微陷或者深陷在花托之中。這就足以讓我們在絕大多數(shù)情況下，分辨出蛇莓和草莓屬植物了。

干燥的蛇莓花托，上面有一粒粒細小的果實。圖片：Roger Culos / Wikimedia Commons

另外一類在野外常見的小野果，是懸鉤子屬（Rubus）的成員。這個屬出產(chǎn)很多美味的果實，有些種類，比如紅樹莓（R. idaeus），人們把它們當(dāng)成水果種植。

野生的紅樹莓果實。圖片：mako / Wikimedia Commons

懸鉤子屬也是薔薇科的成員，有許多種類的果實鮮紅可愛，跟蛇莓屬植物有幾分相似。但要區(qū)分它們也不難，懸鉤子屬的果實，是由許多小核果組成的聚合果。在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里，魯迅形容為“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”的覆盆子，就是懸鉤子屬的植物，可能是蓬蘽[lěi]（R. hirsutus）的果實。

蛇吃素？別開玩笑了

好了，認出蛇莓和草莓之后，關(guān)鍵的問題就來了，蛇莓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？

對人類而言，蛇莓的“果實”并沒有明顯的香氣，也沒有明顯的甜味。所以呢，即便是作為嘗鮮的野果子，蛇莓也顯得不夠稱職，只能給小朋友過家家的時候當(dāng)?shù)谰?。然而在野外碰上這種長相誘人的果子，還是讓人有嘗試的沖動，畢竟免費的果子對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。不花錢的東西，到嘴里的感覺就不一樣了。

蛇莓的花是黃色的。圖片：Jrosenberry1 / Wikimedia Commons

但是捆綁在蛇莓身上的“魔咒”是真還是假呢？蛇莓究竟有沒有毒，一直都有爭議。有人說，可以隨便吃，完全不用擔(dān)心；也有人認為吃蛇莓要小心，吃多了可能會拉肚子。

湖南吉首大學(xué)做過一項對蛇莓毒性的研究，給小鼠灌喂了大量的蛇莓干燥粉（相當(dāng)于50公斤重的人，一天吃下一公斤蛇莓），沒有出現(xiàn)異常反應(yīng)，所以蛇莓可以說是無毒的。

至于那個蛇流口水的傳說，稍加分析，就會覺得漏洞百出：首先蛇毒要通過破損的傷口進入體內(nèi)，才對人有毒性；再者毒蛇并不是全身有毒，蛇的唾液并沒有毒，毒液儲存在毒腺之中，只有防御和攻擊的時候才會釋放；另外，蛇不會隨便把口水涂在果子上，因為它們不吃素啊。

森林草莓的花、花托和果實。它的花托和果實，都與蛇莓十分相似，但味道比蛇莓好。圖片：xulescu_g / Flickr

但是，為什么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蛇莓有毒呢？可能與蛇莓的生存環(huán)境有關(guān)系。蛇莓特別喜歡生長在半陰半濕的田埂邊上，不僅農(nóng)家肥可能沾到這里，來來往往的牲畜糞便也隨時可能落到蛇莓的果子上。這些米田共里，很可能就存在著致病的微生物，所以，吃了蛇莓確實有可能鬧肚子，但是鬧肚子的原因并不是蛇的口水（所以，免費的小紅果果，你還想吃嗎？）。

不好吃，但可以再就業(yè)

雖然蛇莓的果子不夠可口，沒有被馴化成水果的潛力，但是擁有強大生命力的蛇莓，卻有可能成為優(yōu)秀的草坪和綠地植物。特別是那些急需覆蓋的裸露沙土地，種植蛇莓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
是不是很誘人呢？圖片：cogdogblog / Wikimedia Commons

蛇莓對生長環(huán)境不挑揀，各種沙土，黃土，腐殖土等等都可以成為蛇莓良好的生長基質(zhì)。不過它不耐曬，所以通常需要半陰的環(huán)境才能茁壯成長。這恰好為園林工作者提供了一個綠化植物的特殊選擇。在一些光照不足，草坪不適宜生長的地方，可以讓蛇莓安家落戶，倒也是物盡其用了。